2014年最后一天的15:00,我看着自选股的股价最后跳动了一次,那是收盘竞价的结果。
我知道,我的公募基金经理的生涯结束了,接下来会是一段完全没有股票、没有基金、没有投资的时光。我曾无数次想象过这样既无风雨也无晴的日子,可以不必再梦到轻资产的组合或者有机增长的净值,也不必像温总理出国都要关心下今天上证指数怎么样。
我是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从前总是在放纵自己的好奇,追寻人生的宽度。为此,我做过许许多多的行业,研究过形形色色的商业模式。2006年初,我离开二级市场去做VC已经有六年之久。我觉得全流通并佐以做空机制的A股从此不同,而且,当时也已经知道自己真正喜欢和最可能擅长的是什么。
这一年的夏天,我以加盟公募基金的形式回归二级市场,这时的兴全还不叫兴全,而是有一个简洁的名字:兴业基金。
因为避开了5年熊市,又迎来了大牛市。朋友们因此开玩笑说我是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做了个成功波段。我当然知道,而且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如果我继续做VC和PE,个人财富会比加入公募基金回二级市场至少多出一个数量级,但是,我从未因此后悔。
兴全是一家特别的公司,没有太多清规戒律,甚至不像一家从事金融的公司。比如穿着,除了见客户,一律随意。领导认真地说过,重要的是投资业绩,如果严格要求着装那不是形式主义吗?这样宽松的结果,是大家的着装品位异彩纷呈,有时也颇有喜感。关于考勤,领导说,只要能做得好,你们天天在三亚操盘都可以。后来,我们中很多人也做得不错,但却从未有人在三亚操过盘。
最初,我以为投资获利的要点就是能赚钱的时候要赚得足够多、足够快,后来我才发现风险控制更加重要,再后来,我发现原来盈亏同源;最初我以为,投资就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后来我才发现无为有时候比无所不为要高明很多;最初我以为,左右逢源、充分灵活才是最牛的,后来我才发现有舍才有得,有稳定的风格,做有信仰的投资者何等重要。
半年一度的投研大会是兴全投研人员的定期聚会,我们往往会选择山清水秀之地,一天徒步,一天开会。溪口、无锡、桂林、厦门、台北、冲绳……徒步距离从10公里到20公里,再到30公里,逐次加码,兴全的同事们多数年轻、质朴、务实,一如公司的企业文化,平常的日子,也如同这长途徒步,我们目标一致,并肩向前。
最近,一个同事还说起2012年初桂林会议上,我推的三只股票两年平均涨了7倍,但我印象最深的却是漓江边水墨画一样寻常农家,以及阳朔大街上同伴们的欢颜。
中国知识分子最大的愤懑莫过于怀才不遇。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的成功是个人才华的必然结果,个人能力并非成功的充分条件。中国人这么多,怀才不遇很正常,怀才都遇才不正常。“一切成功者都是时代之子”,如果不是这个时代,不是处于这个位置,不是这么多帮助你、成就你的人,你如何成为今天的你?
感恩,使我们更加有力。
我从管理5个亿起步,产品规模最大的时候超过了60亿,持有人一度有30万之多。他们背景不同、梦想不同,但一致的是对我抱有高度期望。有一位持有人曾经在基金吧里激励我,因为他希望他投资的6000元在我的运作下能尽快够得到买房的首期。还有很多跟他一样怀抱期望和信任的人,也许他们不谙证券常识,但他们的希望同样殷切而细致。有人在净值向下波动最大的时候鼓励我,有人真正做到了长期持有。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与我有缘的人。我发力奔跑,希望自己能尽量让他们满意,让他们的投入和坚持得到相应的回报!
我们就这样互相误解又互相支持,彼此陌生却又唇齿相依。
我们每天研究行业、研究公司的商业模式,对于自己所处的资产管理行业的变化不可能无知无觉,我们对于细分业态的变化了然于心。很多阳光私募会是未来中国对冲基金的雏形,事实上它可能是中国未来十年最屈指可数的好行业之一:成长性好、空间大、行业竞争格局未定。大量变革随时触发新的模式,投资能力在市场化的水土里可以野蛮生长。
反复观察与思索后,在2014年的夏秋之交,我决定去开始个人的创业,一如当年我的回归。
那天和领导吃饭,再次谈及我的创业规划,那是我们反复交流后的又一次。领导沉默半晌,说:“你在外面能做得成功,一样是兴全的荣耀,我们会全力支持!”突然他又转换话题说:“明年还组织去巴菲特的股东会,邀请你参加,届时公司主办的投资酒会,还是你来做主题发言吧。”
从2006到2015年,头尾正好十年。兴全十年间,从研究到投资,从5亿到60亿,从青涩到成熟,如同当年我负剑上山,10年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于磨砺和习练,无数次和同事切磋和同道比试,亮剑之时有失有得,获益良多。
十年之后,我将要下山去找寻属于自己的江湖。但无论走多远,我都会记住这座名曰“兴全”的基金山,记住这磨剑、练剑的日子。
博主简介:兴业全球前基金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