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导报记者 刘勇 济南报道
在白银现货、贵金属和原油交易之后，邮币卡交易成为近两年来投资的一个热点。目前，国内存在的邮币卡交易场所、机构超过百家。据行业统计，全国主要40家邮币卡交易所的日均成交额接近200亿元，平均每家日均成交5亿元。
在火爆的市场行情背后，是大量投资者财富蒸发的现实。经济导报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邮币卡电子盘在问世3年多来尽管发展迅猛，但市场内种种乱象也日益突出。
“老师”指点迅速获利
“套路，全是套路！”2月27日，济南市民高广涛回想起他被人诱导炒邮币卡的经历时，这样对经济导报记者感叹道，“为了让我参与进来，对方前前后后竟然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高广涛告诉经济导报记者，去年4月，他在微信上看到一个人申请加其好友。加为好友后，对方自称是“财富顾问”“分析师”黄老师。“黄老师说，她在一家投资公司上班，可以免费给大家推荐股票，欢迎大家来听课。”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高广涛加入了一个名叫“财富群”的微信群中，群中有个分析师定时会给所有人讲当日的股票趋势和行情。“我试着买了推荐的其中几只股票，竟然还真赚钱了。”这让高广涛对群中的分析师逐渐产生了信任。
在群里呆了一个多月后，大家对分析师更加信任了。有一天分析师在群里说，现在股票市场不好，要带大家进入一个更好、挣钱更快的市场——邮币卡市场。“邮币卡是一个新兴的文化交易类市场，是符合国家政策、经济趋势的投资行业。”分析师在群里煽动说，“不要怕不懂，不懂才有赚钱的机会。如果大家都懂了，哪里还有你赚钱的机会!”同时分析师一再表示，他可以“喊单”，让大家赚钱。
“只需要提交身份证和银行卡号就可以开户交易了。”高广涛回忆说，“炒邮币卡远不像炒股那样严谨，不需要签正规的协议书和风险提示书。”
虽然开户了，但高广涛还是不敢随随便便就往里面投钱。“当时，分析师天天发送邮币卡涨停的K线截图，以及‘一旦上涨，就是50%、100%的利润’等各种煽动性语言。”而且分析师每天发布购买或者卖出信息，指导该如何操作。“当时分析师还开玩笑说，如果听指挥挣钱了，要发红包的。当时几乎每天都有几个人发红包，而且都是200元钱的大红包。”
经受不住诱惑的高广涛，在开户两周后投入了1万元钱。高广涛告诉经济导报记者，刚开始按照分析师的喊单操作，3天挣了2000多块钱，“我还发了几个红包表示感谢呢。”
据高广涛介绍，随后不久，分析师在群里表示，接下来有一波大行情，大家可以多投点，投得多挣得也多。为了挣大钱，高广涛又往账户里转了10万元。按照分析师的提示，高广涛大量买入了对方介绍的邮票，但该邮票非但没有天天涨停，而是大跌不止。
“即使是天天跌，分析师还是在劝大家继续买进摊低成本，挣得更多。”高广涛说。然而没过多久，这个群就被群主解散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群主是哪儿的人。”最终，高广涛在亏损了近8万元钱后，才退出了邮币卡市场。
经济导报记者在采访中获悉，和高广涛一样，很多投资者并无邮币卡现货收藏经验，对邮币卡电子盘也不甚了解，多是被人拉进炒邮币卡的微信群、QQ群后，在“老师”的指点下迅速获利，然后跟着下单，直至大幅亏损，方知坠入“陷阱”。
幕后操纵手段多
几经周折，经济导报记者找到了一位曾在某邮币卡交易商的会员单位工作过的赵华。他告诉经济导报记者，“炒邮币卡‘十炒九亏’，所谓炒邮暴富的神话，只不过是‘上家’用来寻找‘接盘侠’所制造的烟雾弹。”
赵华告诉经济导报记者，其当时的主要工作是通过网络拉投资人进场。
“公司弄来许多股民的QQ号、电话号，让我们想尽办法加对方好友，然后拉进一个个不同名称的投资群。当然，群里有不少我们的人，包括讲解老师。”赵华说，“然后我们在群里扮演不同的角色，对于有质疑的人直接踢出去，留下一些‘听话’的人。”
据赵华介绍，为了吸引更多的投资者，会时常发些红包。“这样能吸引人加入进来，投入的钱越多，我们的提成越多。”据经济导报记者了解，公司给赵华的业务提成为5%左右，也就是说，如果拉来100万元投资，业务员便可得5万元提成，而到了月底根据完成量还有一定的奖励。
正如赵华和高广涛所说，此前经济导报记者曾在一个自称北交所福丽特邮币交易平台的推广QQ群内“卧底”，当时群主表示可以在3个月内让资金翻番。后来由于暴跌，群主的说法改成了“5个月内回本”。而随着推荐的品种持续下跌，该群也逐渐没落。
据经济导报记者了解，在邮币卡市场，会员单位扮演着多重角色，既向平台提供产品、负责产品推广，还直接参与交易，成为“庄家”。而与其利益相关的文交所也可参与交易，并能通过后台随时了解客户持仓状况，可谓“既打牌又看牌”。
“收藏行业透明度低，藏品价格常取决于产品的稀缺性和供求关系，因为邮币卡这类资产没有统一的评估标准，面对不懂行的普通投资者，交易所和会员单位联手‘做套’很容易。”在邮币卡市场上活跃了20多年的资深玩家岳小川接受经济导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邮币卡的上市定价基本上都远高于线下实物价格。线下售价700元的‘三轮虎大版’没人要，而在邮币电子盘里几万元都有人买，以前市场里几块钱都没人要的邮资封片，电子盘上叫价上百元也有人抢着要。”
“现在线上线下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了。”岳小川坦言，这些以邮币卡为主的线上交易已形成了自己独立的游戏规则，两者的价格几乎没有任何关联。
在岳小川看来，邮币卡电子盘有点像传销，后面要有“接盘侠”，等盘子接不动了就会出问题。
重建秩序迫在眉睫
在沉寂十几年之后，邮币卡市场开始迅速升温，“炒邮”成为近年来继股票、房地产之后的又一个投资热点，线上电子交易平台的建立更是引爆了此轮邮币卡商品交易热潮。从2015年以来，各地文交所市场发展神速，新开户的投资者数不胜数，文交所数量也是一再增加。根据邮币卡行业数据研究机构邮币世界发布的年报，2016年，我国邮币卡电子盘成交数据为2015年的2.8倍，成交总额达到39859亿元。
中国大宗商品发展研究中心秘书长、经济导报特约评论员刘心田接受经济导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邮币卡市场采用的是现货发售模式。所谓的现货发售模式，其由一级市场的现货发售和申购、二级市场的现货所有权电子交易两部分构成。刘心田告诉经济导报记者，邮币卡电子盘的模式对利益分配的设计不够合理。业内针对发售流行“打新”，即一个品种上市就抓紧炒作，短期获利后就迅速撤离。在“打新”的推动下，上市方初始发售就高定价，挣“第一桶金”，“打新方”挣“第二桶金”，到了后期接盘者手中，发售的商品“含金量”已大打折扣，而风险则指数级倍增。
“现货发售的‘游戏’越玩越危险，‘玩一票就走’的心态风行。而且，利益分配的不合理设计，使得现货发售的生命周期较短而风险较高。”刘心田分析说，“上述问题导致行业秩序混乱甚至失控，这正是目前邮币卡和其他商品发售平台问题频出的原因所在。”
刘心田认为，其实行业秩序的种种问题有其对应的解决方案，当务之急是先建立和完善行业新秩序。一方面要引导交易平台设计好商品交易各个环节的利益分配，屏蔽不合理的投机、炒作，从而屏蔽恶意欺诈等可能性风险；另一方面，亟待形成一套全国统一的监管体系。只有从政策标准、审批制度、执行力度等方面做到监管统一和完善，才能避免各交易所跨地域操作，钻地方政策漏洞，架空政府监管。同时，投资者也需擦亮眼睛，提高对骗局的辨识能力、提高自己的行业知识水平，谨慎投资。
正因如此，2016年国家就对邮币卡行业进行了整顿、严打、规范。证监会今年1月召开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部际联席会议第三次会议，会议决定开展一次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回头看”活动，通过半年时间集中整治规范,基本解决地方各类交易场所存在的违法违规问题和风险隐患。金融资产类交易场所是重点整治对象之一，要求其不得将权益拆分发行、降低投资者门槛、变相突破200人私募上限等。违法违规交易场所要限期整改，涉嫌犯罪的移送公安司法机关。今年6月30日前仍未整改规范或通过部际联席会议验收的交易场所予以撤销关闭，商业银行和第三方支付机构将停止提供支付结算等金融服务。
在刘心田看来，同业竞争愈发激烈的各电子盘的日子不会太好过。2017年监管加强，促进洗牌已势在必行，为了生存下去，更多的交易所将寻求合并或是被收购。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赵华”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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