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佣金”被叫停的背后博弈

　　近日，东航期货推出的“手机开户”和“零佣金”引起期货市场各方的广泛热议。虽然这两项创举无疾而终，但这也引起期货业界的行业思考，经纪业务独木还能支撑多久，佣金利润萎缩之后，期货公司以何为生？

　　“目前，东航期货的手机操作开户业务已经停止，免交易佣金也不再执行。”2月25日，东航金融新闻发言人回答《国际金融报》记者时声音有些低落和无奈。

　　2月18日，东航期货在其官方网站、“东航金融”微信平台高调发布其手机应用程序“掌控全球”，还打出“足不出户，3分钟手机微信开户”的宣传口号。

　　与此同时，东航期货发布公告称，从2月18日起，对新开客户免收佣金（仅代收交易所手续费及期货投资者保障基金），且存量客户（除特殊法人账户外）也将于2月28日收盘后统一降至“零佣金”。

　　公告一出，震惊市场。

　　当天，上海证监局有关人士赴东航期货了解情况，根据东航期货声明内容，上海证监局并未对其零佣金行为进行暂停或禁止指示，而是将情况直接上报证监会。

　　次日，东航期货发表声明称，由于2月19日19时许接到监管部门电话口头通知,要求立即暂停东航期货于一天前（2月18日）发布的手机开户业务。暂停的原因有三：一是开户环节风险提示不充分；二是投资者适当性评估不够；三是合同签署人身份未明。

　　监管层表态

　　针对东航期货创新一事，2月21日，证监会新闻发言人邓舸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目前证监会及中期协尚未出台有关期货公司网上开户的专项规定，在相关政策制度出台前，期货公司暂不能开展手机开户及类似业务。　　

　　邓舸表示，近年来，互联网金融发展迅速，正在对各个传统金融业务领域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期货公司创新应当坚持依法合规和保护投资者利益，充分考虑期货市场风险高和专业性强等特点。

　　上海证监局在对东航期货“手机开户”业务的核查中发现，与传统现场开户方式相比，手机开户存在开户实名制审核不够严格、风险揭示不够充分、期货投资者适当性评估和投资者保护难以落实到位等问题和风险隐患。为维护市场秩序、保护投资者权益，监管部门已于近日叫停该项业务。但同时，证监会将充分考虑市场需求，评估分析互联网对期货行业的影响，进一步研究互联网开户等问题。　　

　　关于“零佣金”问题，邓舸说，目前期货行业按市场化原则收取客户手续费，期货业协会从行业自律的角度在《中国期货业协会会员自律公约》、《关于提升服务能力，规范行业竞争秩序的实施意见》等自律规则中要求公司不得以低于成本价收取客户手续费等方式从事不正当竞争行为。针对东航期货的“零佣金”行为，期货业协会已启动调查程序。

　　业内反映不一

　　东航期货推出“零佣金”赚足了市场眼球，投资者也乐见其成，2月18日手机开户业务上线1小时就新增400多个客户。

　　“反正一张身份证可以在多家期货公司开户，可以去东航期货开户试试。”一位老期民对“零佣金”表示欢迎。据记者了解，多数受访投资者渴望“零佣金”。

　　与投资者的欢欣鼓舞不同，期货公司业务经理们为此捏了把汗。

　　“幸好‘零佣金’被监管层拦下了，否则客户经理的日子将更难过。”上海一家券商系期货公司的客户经理许飞（化名）告诉记者。

　　据许飞介绍，期货公司客户经理的收入分为底薪和佣金提成两部分，各期货公司底薪多至3000元，少则1000元，一般有相应考核指标；佣金提成则完全取决客户保证金体量和客户交易频率。有些公司提成比例较高，为客户佣金收入的15%－20%。有些期货公司给客户经理的提成比例仅5%－10%。如果以客户经理所带客户有客户保证金100万元来测算，佣金提成比例高，客户交易活跃的客户经理能拿到三四千元佣金左右提成，假使客户交易不活跃或者提成比例低，则一个月可能除去底薪只有几百元收入。

　　在此背景下，佣金一降到底将直接打击客户经理的工作积极性。

　　变革初衷

　　其实，市场反响剧烈的“零佣金”并不是东航期货创新的初衷。

　　2月24日，东航金融发布了一封声情并茂的致客户信，信中如是分析：尽管起步的时间距今已经20年，但作为金融业的一个组成部分，中国期货事业的发展异常曲折。

　　与体量庞大的银行、保险、基金等相比，期货只不过是金融行业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分支，金融业发展中面临的各种瓶颈和痼疾却不难在期货行业中寻觅。

　　就行业规模来说，一个由数万人支撑的行业资产规模只及几个月成长起来的“余额宝”的1/2，行业收入规模小得可怜。

　　期货公司长达20年的盈利模式主要依赖于单一经纪业务，一成不变。

　　对于现有期货公司的经营模式，尽管从监管层到业界都认为存在巨大的优化提升空间，但一旦到了实际操作环节，由于方方面面的利益纠葛，总是显得顾忌多于勇气，保守多于进取，求稳多于求进。

　　事实表明，在结构调整，转型升级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上，期货公司作为市场参与主体出现了缺位。

　　近年来快速成长成巨无霸的企业却在信息产业中如雨后春笋般异军突起，这种现象充分说明该类企业对社会经济的贡献和其自身的内在价值。与其他许多行业相比，中国期货业对于电子商务未能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反而是一种近似于畏惧的谨慎，宁愿抱残守缺，局限在自己一成不变的小天地里，哪怕这种固有的业务模式存在对社会资源的极大浪费。

　　东航金融新闻发言人也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与其等别人来革我们的命，不如自己来场革命。‘零佣金’是一种变革，东航期货只不过打响了第一枪。‘零佣金’的同时，我们还推出手机微信开户，这顺应互联网金融潮流，简化开户流程，为投资者提供便利通道，为期货公司降低运营成本。”

　　“即便现在这些业务被暂停，但是我们创新、变革的方向不变。”东航金融新闻发言人说。东航期货拟推出“进门免费、点菜收费、服务小费”的服务概念，有关情况将另行公告。中国期货业协会将于近日下达书面意见，而东航期货作为会员，将在收到协会关于公司应执行的服务价格意见后遵照执行。

　　佣金饭“难吃”

　　2013年全国期货市场以单边计算累计成交额为267.47万亿元，同比增长56.30%。但全国期货公司实现净利润只有35.55亿元，较2012年微降0.62%。业内人士估计，有过半的期货公司营业部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目前期货公司主要的收入包括：手续费收入（包括交易所返还手续费）、自有资金及保证金利息收入、创新业务收入等。其中，期货公司手续费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重接近70%，是期货公司的主要收入来源。

　　2013年上半年全国159家期货公司实现净利润12.49亿元，同比下降39.1%，去年全年实现净利润35.55亿元，同比微降0.62%，降幅缩窄的原因在于下半年交易所返还的手续费。

　　单一盈利模式让期货业佣金大战不断，期货行业的佣金恶性竞争是业内公开的秘密。在东航期货之前，华东地区一些期货公司手续费大幅下调，有公司甚至向大客户开出“零手续费”优惠条件，即只代收交易所手续费。

　　业内人士指出，即使这次东航期货不打零佣金第一枪，也会有其他期货公司来扛起零佣金的大旗。

　　一位中西部地区期货公司曾任西安营业部总经理的人士向《国际金融报》记者透露：“二线城市营业部费用成本主要是房租、人员工资以及一些营销费用，以2010年水平测算，总的成本在40万元左右，而那时中西部地区期货营业部较少，我们的手续费设置较高，大约有1500多万元客户资金存量即可覆盖成本，现在资金存量不足2000万、3000万，想要实现盈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国金期货研究所所长江明德也认为，以通道收费为主的业务模式已经难以为继了，因为收费必须和提供的服务划等号，无服务无费用。东航的搅局使得市场收费最后的底线被突破。同时也不要寄希望于还有所谓的利息和交易所返还，这个早晚市场也会归零。

　　因此，东航金融选择从一开始起就坚决执行“零佣金”政策，从短期来看或许是壮士断腕，但从长期来看却是倒逼行业升级的必然之举。

　　以何为生

　　“零佣金”后，公司靠什么赚钱？这个问题东航期货不是没有问过自己。

　　“我们原先的思路是，突破经纪业务限制，将投资咨询、资产管理、财富管理等业务作为未来的重心。”东航金融新闻发言人说，“目前，我们正在酝酿在上海自贸区注册资产管理公司。”

　　“当然，靠创新业务盈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任何事都要一步一步来做，我们不会改变这个方向。”上述发言人指出。

　　“从目前来看，资管业务等创新业务还不能撑起期货公司。”江明德也表示。

　　投资咨询、资产管理两项创新业务为期货公司带来的盈利仍相对较少。2013年上半年有资管业务资格的26家期货公司上述两项创新业务收入仅为2380万元，尚不能形成新的盈利点。

　　但这也不能否定期货公司以后主要的生存模式在于资管，在于风险管理。江明德进一步指出，资管主要针对投机或者说主要针对有钱（市场中钱很多），风险管理主要针对企业特别是现货企业，现在要多做和现货平台合作的事情。资管是通过盈利能力来吸引客户和进行盈利分成，风险管理主要是通过期现套利来回避现货风险和实现盈利。这两项业务将成为公司的主要利润来源。

　　从国外期货行业发展看，期货公司会越来越多，靠交易渠道的佣金赚钱，其空间会越来越小。期货业必须转型，比如提高资产管理的水平，代客理财赚取分红收费，这是对人才实力和服务水平的更高考验。

　　中国期货业整体客户权益规模远低于美国两家排名靠前的期货经纪商的规模，中国前20多家A类期货公司的客户权益之和不及美国一家大型期货公司的规模。

　　青黄不接先拼爹

　　目前，期货经纪业务日薄西山，而创新业务又方兴未艾，可以说期货行业盈利模式青黄不接。

　　在这样的情况下，股东实力强、支持力度大的期货公司日子会稍好过。

　　近日，银行收购期货公司动作频频。建信信托有限责任公司（即“建信信托”）日前成功以现金方式认缴上海良茂期货经纪有限公司（即“良茂期货”）新增注册资本3.36亿元人民币，认缴完成后，建信信托在良茂期货的出资比例将达到77.07%，原股东上海良友（集团）有限公司的出资比例将变更为22.93%。对于此次收购，建行方面回复称，建设银行集团已经拥有寿险、基金、信托、租赁、投资银行以及中德储蓄银行、村镇银行等专业化的金融机构，本次交易再添完整的商品期货和金融期货业务平台，交易完成后，建设银行将成为首家拥有期货牌照的国有大型银行集团。而包括兴业、浦发、民生等多家银行求购期货公司也早已洽谈妥当，另有数单期货公司并购已进入最后流程。

　　同一时间，瑞银证券也宣布将注资9000万元收购上海普民期货经纪有限公司95.42%的股权，股权转让以及注资申请近期已获监管部门批准。

　　事实上，期货公司拼爹已有先例，自从中金所于2010年4月推出国内首只金融期货产品沪深300指数后，券商系期货公司凭借母公司资源和资金实力迅速崛起，为银行系期货公司发展做了模板。

　　服务创新可期

　　不少业内人士认为，东航期货之所以愿意牺牲手续费收入，是为了迅速做大客户规模，之后再向客户转卖其他产品和增值服务。但是一旦一家公司采取零佣金，其他公司必然要跟进，那么低佣金优势是很难保持的，而且以目前期货业现状来看，压缩手续费无疑是将原有的蛋糕越做越小。

　　此外，虽然“零佣金”能在短期吸引大量投资者的眼球，但当投资者选择零佣金公司之后，这并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开始，期货公司必须有服务能力才能将客户留下。令人担心的是，期货公司提供的后台服务等都是有成本的，当收入不足以支撑成本的时候，期货公司的服务质量和能力或将出现下降。

　　而东航期货也解释，“零佣金”是有前提的，公司所提供的增值服务还是需要额外收费的，其中包括高性能软件、研发报告和投资咨询业务等。

　　当然，这并不是说，互联网金融等先进技术在期货行业无用武之地，其实，同为风险市场服务提供者券商们的网络开户已经得到了监管层批准。也许期货行业网络远程开户也值得期待。